飛的理由——悼昊Sir
六十六年的人生,不長,也不短。常言道,人生不在乎長短,只在乎是否精彩,吳昊老師的人生,可說是非常充實和有意義,相信認識他的人不會反對。
能夠成為他的學生,我自覺是個幸運兒。面試的情景還歷歷在目——對於可能入讀心儀已久的浸會傳理系,我的反應是興奮不已,帶著每期必讀的《電影雙周刊》,心想必要時拿出來顯示自己乃電影的狂熱份子。也許我是太亢奮了,自我介紹時滔滔不絕,幼稚的行徑看在教授的眼裡,微微笑的他平靜吐出的一番話,到現在還刻在我的心:「對電影的熱情不是一時的,應該是一生一世的。」
或許高級程度會考那兩年實在是太辛苦了,來到大學,把以往沒嘗過的一氣玩個夠,走堂的情況十分嚴重。不過,昊sir的堂我是從不錯過的,哪怕前一晚通宵唱K打麻雀,我等頑劣學生依然準時出現在九時的課堂上。掛著一雙熊貓眼,聽他娓娓道來動聽的故事,有趣又多枝節。編劇出身的老師說話不會平鋪直敘,像同學張國文在昊sir的喪禮上所言,他講課是「東拉西扯」的,像在電腦搜索資料般,有很多「超連結」,說到哪裡都能叉開去,引經據典,學問淵博,說畢又能回到原來的題目,功力深厚,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老師。幸運的我成為浸會正名為大學後的首屆畢業生,那時昊sir剛離開TVB不久,其實只得四十多歲,但在年輕人心中已是頗年長了,這可能和他研究歷史和「老香港」有關。他談的多是典故和舊事舊物,我們上課時像聽「講故佬」七情上面地演繹,著迷之餘對他多添幾份敬意。
我從不是成績優異或顯眼的學生,昊sir肯定不會記得我,但我們對他的印象卻是非常深刻,每個電影電視系的學生也曾為他於堂上播出的舊電影片段著迷過,被他編織的喜劇和悲劇打動過,他講的課,亦令我們憧憬著投身電影夢工場的美好將來。
直至出來工作了,輾轉又回到和電影有關的崗位。第一天上班,始知我的上司是電影研究的專家余慕雲先生。打過招呼後,慕雲叔給我遞來一份文件,原來他向香港藝術發展局申請贊助編寫《香港電影史話》,但申請的手續繁複,有很多英文的書信來往,昊sir知道慕雲叔最怕這些程序,二話不說替他處理,因為他覺得這是極有意義的事,對香港電影研究起著重要的作用。昊sir是非常低調的在出力,此事沒有太多人知,他就是這樣無私的一個大好人。
靈堂上,他的親友、好友、學生都來了,雖然昊sir說過「不想被歌功頌德」,但在我們心底裡,每位對他都是百份百歌頌的。電視播放著他的訪問片段,他說此生雖短,但很多事已達成了,這讓我們在哀傷中,稍感一點寬慰。
你的獵奇尋寶之旅開展了,燦爛而美麗……
由高處俯瞰,
追溯香港俗文化語言的根。
風起了,
飛的理由,
是遨遊四方探究各地的神話,
眺覽世界不同地域奇異的文化。
倦了,
讓我們為你說個笑話,打打氣,
抖擻精神,
迎風,
再衝。
2014年01月19日 明報 星期日生活
沒有留言:
發佈留言